若梦浮天 摩丝
在一家小旅馆里困了七天七夜后,我决定要透口气。
要做的仅仅是掀开窗帘而已。其实只要肯伸手去拉一拉那暗绿色的窗帘,阳光就可以透进来。金黄色的阳光刹那间刺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烟尘万丈,我一阵晕眩,不自觉地用手去遮挡眼睛,瞳孔因为一下子刺激过度而骤然缩小。我的脑子里没有来由地出现那好吃的红薯饼的形象,两面煎得金黄油光光的红薯饼,咬上去烫烫地,焦黄干脆,仿佛油还在滋滋作响。
我费力地咽了咽口水。
因为想起了红薯饼的缘故,我终于决定出去走一走。
行走本来也是人生一大乐趣,从前经常在河边散着步,故意把步子放得极慢,象老年人一样有条不紊。那时以为人生有太阳,只需象向日葵般生活即可。
冬季里的阳光带一点冷淡的样子,天空看上去很高。我把大衣紧紧地裹在身上,沿着河边走,萧瑟的掉光叶子的树木还坚强地挺立着,弯曲着。说实话,能感到阳光照在我身上,却感不到丝毫的暖意。有好一会儿,我停住脚,咪起眼睛望向天空。没有云,天空是淡淡的灰白色。我不确定太阳是否已经累了,也许它也在溜神。也许,冬季里它叫了一颗和它长相相似的行星来暂时看住我们,而自己却跑去宇宙的小酒馆里喝酒,发发牢骚。也许此时它已醉倒在媚眼如丝的女郎怀里,今宵酒醒何处--它假惺惺地念着,一手摸着身上的兽毛一手去揽女郎柔软芬香的小蛮腰。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近黄昏时分,我累了,又饿又渴。这个地方不象一个普通的小镇子,它居然没有一个卖红薯饼的小摊子,甚至连烤红薯这么普遍的东西也没有见着,真正的是人烟稀少。我走了大半天也只遇到过两三个行人。当然,天气太过寒冷也是一个因素,不过却不可能是主要因素。我开始怀疑这个小镇子只怕在地图上都是找不着的。而我,竟会来到此地。我极力回想来到这里的经过。我站在河边抽了一根烟,可能是太累了,也只想起我是不停地坐车、坐车,先是火车,再是汽车,然后好象还有马车或者牛车,最后才来到此地。
而我为何来到此地?只因当时累了,只因当时已无他处可去。
我住进一家小旅馆,足不出户,由旅馆服务员送来简单的食物,没日没夜地抽着烟,然后睡觉,醒了又抽烟,周而复始。
现在,我又很累了。我双手合拢,不停地呵着气捂住脸,跺着双脚,心想得找个地方暖一暖了。
我离开河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后,终于看到前面有一处小店,店边挑了一只黄色三角形的小旗,上面红字写着:杏花深处。小旗子已经旧了,随寒冷一荡一荡的。我愣了一下,杏花深处四个字在这个原始的小镇子出现得十分蹊跷,我哑然失笑,急急向它行去。
走近,原来是家小馆子,我顾不得那多,一头钻将进去。
柜头后面坐着老板娘,肤色健美,颇有几分姿色。
你来了!老板娘很热情地招呼我。我略一点头,就冷淡地坐下,然后四下里扫一眼。店子不太大,不规则地摆了四五张木制的矮桌,除了我只有一桌客人,小火锅里的食物咕咕地冒着热气,桌子上已经堆起一些动物的残骸,他们喝着酒,讲着我听不懂的方言,正红光满面地兴奋着。
吃点什么呢?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一擦湿漉漉的手,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茶,一碟花生米,一碟泡菜。茶水用廉价的塑料杯子装着,我双手握杯,一口饮尽,然后指一指旁桌的火锅,示意来一样的。
老板娘说稍等,就进了里间去忙着,片刻她端上来小火锅,里面已经有一些排骨和西红柿在煮着,还飘了几根大葱。我要了一瓶啤酒自己斟出来自顾自地喝着,一边吃着碟子里的花生米。
柜台里探出一个小女孩的头,大约九、十岁的样子,面容清秀,大大的似漫画般的眼睛。我向她招招手,她就怯怯地走出来,将两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按在矮桌上,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老板娘把我点的菜一碟碟端上桌来,然后跪下来姿势娴熟地将肉丸子、粉丝、冻豆腐、菠菜等拨进锅里煮着。我顺口问,你的女儿吗?很乖呀。几年级了?
老板娘脸色一暗。还没上学呢。她轻轻地说,将空碟子叠在一起拿着,起身又去牵那小女孩子的手,香香和妈过那边玩去,别碍着客人吃饭哩。香香乖乖地跟着走了。
我慢慢地吃着菜,间中喝两口啤酒,一会儿身上开始有了暖意,不知不觉已经满头大汗,视觉被热气一蒸,居然渐渐模糊起来。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额头上动着,我的意识一下子回转过来。
香香不知几时又跑来我旁边,正在用一方小汗巾使劲地在我额头上擦着。我摸摸她的小手,她连忙把手缩回去,跑回老板娘身边比划着。老板娘走过来摸我的额头。
你发烧了!她惊呼。
我浑身虚脱般,勉强定一定神。不妨事,可能是白天走路着凉了。不要管我,一会儿就好。
我去给你做姜茶吧,喝了出出汗就好了。老板娘进了厨房,不多会儿,香香端姜茶来,我一口气喝光它。过了一会儿,感觉好一些了,自己摸摸额头,不似刚才那般烫。
香香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虚弱地向她笑一笑。
你能听见雀仔们在唱歌吗?她忽然说。
我目光茫然。什么雀仔?哪里来的雀仔?
香香指一指她的心口。在这里呀,雀仔们正在唱歌呢!
那只有你才听得见呀,你叫它们出来唱吧,这样我才听得见哪。
不能放出来呀,放出来的话它们就不再是雀仔了,也不会再唱歌了。
那会是什么?我捉不到一丝头绪。
不知道,也许会是野兽吧,我知道它们只有在我这里才会是乖乖的会唱歌的雀仔呀。
噢。我傻笑两声,此时头痛欲裂。
真的不能听见吗?香香急急地说,它们真的在唱歌呀!
来,让我贴近你的心口听一听。
我把耳朵贴近香香的心口,里面的心跳声很急,很响,象急促的溪流,象羚羊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跑,象向日葵在召唤明天仍然要升起的太阳。
嗯,我听到了。我抬起头来。
香香的手指轻擦过我的脸颊,弄得我痒痒的。
为什么你会哭了?雀仔唱的歌不好听吗?
我无从回答。
老板娘这时出现,一把抱起香香。香香乖,客人生病了,不去打扰客人。她又转头对我说,这孩子小时候发烧误了看医生,把脑子烧坏了,所以这么大也上不了学,只能呆在家里。
我仔细看香香。香香抿着嘴羞怯地冲我笑。她和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两样,我实在看不出区别。
我看看周围,那桌客人不知道几时已经走了。我示意老板娘算帐,老板娘笑笑,你刚发出汗来,再多坐阵吧,不妨事的。
我谢了她。老板娘给我加满茶。我一时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和老板娘聊起来。
店边的旗子很特别呀。我想起那有几分诡秘的"杏花深处"四个字。
是孩子他爹给起的名字。老板娘无比深情地说。
原来老板娘的名字是杏花。十年前的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天有一位异地来的穷作家,据说是来到这个小镇里找感觉。男人常常到她这店里来吃小火锅,她是小地方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被他讲的话所吸引,仰慕他的才气一来二去的就委身于他,他将店名改作"杏花深处"的,日日来吃免费的小火锅兼销肉体之魂。她看出来他的人一直是郁郁不乐的,终于有一天他丢下她跑了,他走后一个多月,她发现自己有了他的孩子。
那旗子一直没变在外头吹着风,她一直等他,盼他能够回来,虽然她心里也知道他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老板娘眼眶里噙着一颗泪,给香香轻轻拭去嘴角的口水,这孩子已经睡熟了。
我付了钱,和老板娘道别,伸手摸摸香香那张纯真的脸,转身走出小店。
黑暗中那面"杏花深处"的小旗若隐若现地飘着,我点燃一根烟。
天空开始飘雪下来,没有月亮。
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条黑黑的长廊里独自走着,长廊一片黑暗,没有伴,心里充满恐惧,害怕会突然出现可怕的怪物,并且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于是常常就此惊醒。三十岁以前那个梦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三十岁的某一天,我突然想通了。根本没有尽头,只是一条黑暗的长廊而已,只有无边无尽的长廊本身存在,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出现,我只需要一直往下走。从此做任何梦不再害怕,然而从此竟不曾再做过那个梦。
我的额头仍然有些烫,意识却很清醒,我张开嘴吐出烟圈,有几片雪落在嘴里,冰凉得我打了个激灵。我索性脱去笨重的大衣和靴子,把它们抱在手上向前跑去。
今夜,仿佛又在梦中了。
索文
我点燃一根烟,然后慢慢看摩丝mm的文字,那时候是凌晨的一点五十八分,摩丝mm此刻肯定早已钻到被子里去了,QQ上只有瞎子,他微微闭着眼,在养神,我不清楚时差,不知道他那边此刻是什么时间,我同情地看着他,只觉得他还是闭着眼好,那样会有一种闲适的风度,总比睁开眼后看到他那因失明而黯然无光的瞳仁更让人赏心悦目.
然后我点开这篇文字,开始看.
不知道是深沉的夜让我觉得沉静而且安详还是摩丝的文章起的作用,那刻有种淡淡的忧伤, 是的,它很淡,舒缓地让人不能察觉,以至于在不经意间就整个地占据了我的身体,不能自拨.
恍惚间,就有点秋的感觉了.
香烟快要燃到手指了,我赶紧将它摁进烟灰缸里,它很顽强,仍然暧昧地燃着,丝丝缕缕氤氲的烟气成一根直线缓缓地上升,终于散去.一眼看过去,是模糊的玻璃窗后面模糊的夜.
(待续?)
丑石
看摸司写这一类的东西真累,这大概就是写诗的人惯有的思维习惯,真诗害人不浅。
这个东西最厉害的是那种无底的迷茫和孤独感。我不知道这个三四十岁的人(应该是女人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她说因为累了,但这只是心理和生理的反映。我只能从她冰凉的待人和几近跨掉的精神来断定她是在躲避着什么。我想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对现实文明的逃离了吧?——主人公的心态已经趋于崩溃。
读到“老板娘眼眶里噙着一颗泪,给香香轻轻拭去嘴角的口水,这孩子已经睡熟了……”时我的心里忽然被震动了一下,感到鼻子一酸……此时我的感情已经达到了顶点!我想如果这时候文字就在“天空开始飘雪下来,没有月亮。”结束我会坦然接受,并且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阅读心理,可后面却又来了三段,那种巨大的伤感和对人生的困惑突然被这样带点思辩的文字给冲跨了,我开始又动起脑子冥想起来,要命的是这时候全局告终,好不懊丧!)这就是我认为可以删的根本原因。
当然,如果不要后三段,又会在结构上,思想内容上有所欠缺,真难办了——不过这已经不是读者所要解决的问题。
情感浓烈的文字大餐。但是中间的对于太阳的描写不好,有强加于读者的意思,于行文上也不大流畅。
一点意见,给摸司。丑石总是喜欢献丑,没办法,自己写不来,却喜欢挑别人的毛病。
斜阳外
我的一点意见,希望不会让莫思妹妹生气:
第一,整个故事与其说是在叙述,不如说是在跟着感觉走。应该是看作散文类的小说吧,主人公和作者本人还是不要混同为好,主人公可以迷茫,孤独,害怕,但作者本人不能也梦游。但莫思,我感觉你写的时候并没有一个成熟的构思,造成文章的结构不是小说一样的巧妙,也不是诗歌一样的灵动,就是散乱。
第二,长,没有内容,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东西。小说的语言可以简单,但不可以贫乏。诗歌的语言可以华丽,但不可以空洞。你的这个帖子是不痛不痒的。你似乎试图在你的恶梦之中加入不同人生的侧影,引起某种对比、思考或者是将这些重叠起来成为一个立体的景象。想法是好的,但实现的不够。事实人人都可以看到,但能真正写出来的才是大家;关键是怎么写,如何点到为止。
第三,立意不高。人生的意义可以有很多,寻找意义的过程也很多样。你说的是一种,但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寻找,你又碰到了什么问题,我始终没有看懂。可能和我的阅读习惯有关。我看的速度太快,没有让我眼前一亮的地方我一般看得不是很仔细。我喜欢那种一上来就可以抓住人心的文字。
妄说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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